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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让我忽然想起源伯的,是电影《伸冤人3》(The Equalizer 3 ),电影的剧情讲述罗伯特麦考为了伸张正义和保护朋友,对恶势力展开反击和杀戮。 源伯是父亲的朋友,比父亲年长4岁。 我不喜欢源伯。源伯的五官轮廓粗犷,说话时粗声粗气,态度强悍,像爱招惹麻烦的公牛,初初见他那时便直觉这人浑身上下显现浓烈的江湖味道。 听母亲说,源伯偶尔拎几瓶啤酒来家里找父亲倾诉,不时重提他那些陈年轶事。同样的事被复述几十年,已不再是什么新鲜事儿,父亲却依旧耐心聆听。母亲说若换是她,可就没这般好性子。有个晚上源伯喝多了,父亲担心他酒醉驾驶,于是挪出房间让他睡,源伯半夜起身吐了满地污浊,母亲觉得恶心反胃,支使父亲去收拾。母亲隔天打电话跟我抱怨,惹得我更不喜欢源伯。 在源伯面前我称呼他源伯,可私底下或父亲面前,却直呼他名字。奇怪的是,父亲原是遵礼数的人,对此事却从未喝止。仿如得到默许,我更肆无忌惮,但凡说到源伯的事,几乎不留情面批评。 母亲还说,源伯平日里也常去父亲的裁缝店挨着闲聊,一聊便大半天。有一次我回乡探望父母,甫跨进店里,母亲便给我打眼色示意。源伯也在。我当着父亲的面喊源伯一声,礼貌上算打过招呼,之后快步凑近母亲身旁。 母亲在用铁锤敲凿子开扣眼,我一边和母亲呢喃细语,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源伯。 源伯穿着一件有领短袖衬衫,他虽有点小肚腩却不胖,那衬衫略显宽松,大花图案繁杂凌乱,仿似没人护着生长的无名野花,设计过时又显老气。左胸襟的口袋鼓鼓的,一支圆珠笔和一本小记事簿像是永远插在那里,簿子的左右上角外露在口袋上方,有明显的折痕,我之前见过源伯从簿子内页哗啦啦地翻出十几张名片,仿若有心又似无意地抖出一些心事。那口袋因长期收纳而变形,衬衫左边无助地往下垂,分明承受不住口袋中过多的重量。 我从没看过源伯把衬衫下摆塞进裤腰,那条深色西裤总是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右边的裤袋也是沉甸甸的,却看不出装了什么。我想到那腰带不知要费多少力气来支撑,想着都觉得累,快喘不过气来。 源伯坐在圆凳子上,左脚踩地,右脚踝架在左腿的膝盖上,两只手捉着右小腿外侧,下巴微收,弓背弯腰,时而往后拉伸,时而向前倾斜,看起来拘谨。也有好几回,源伯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也许心态不端正,又或者做错了什么事。 我想,倘若源伯真是混过江湖之人,他应当识得察言观色,揣摩他人心意。果然,源伯好像看出我不喜欢他,那天借故早早离去。 父亲向来以礼待客,周全细致,但源伯离开时,父亲除了嘴皮上哦哦回应着,并没有起身送他,不见半点殷勤。父亲的双脚在电动针车踏板上咯噔咯噔前后摆动,目光专注着压脚下的布料,两只手熟练地不断引导和推送,似无意又有意地冷落源伯。我见父亲对待源伯不即不离,就大概猜到父亲为何纵容我私底下直呼源伯的名字了。 可能相识多年而早有共识,源伯对父亲的态度看来并不在意,兀自转过身子骑上老残电单车,系好头盔后启动引擎,嘟嘟嘟地自行远去。 源伯走后,父亲继续手头上的工作,未几又和我说了些源伯的事。缝纫操作时,马达发出让人急躁的嗡嗡声响,父亲应早已习以为常,总能即时调整心境,说话时语气往常般平和,边说边工作。 源伯年轻时曾漂洋过海去日本当钢铁熔炼炉工人。工厂里有人招揽他和几个同乡加入黑帮,他们抵死不肯,于是经常受到那人的欺负和胁迫,据说源伯曾被滚烫的热水往脸上泼。某个冬夜里,适逢源伯值班,恰巧那人抵挡不了酷寒而趋近高温的熔炼炉取暖,源伯见四周无人,心一横,手一推,毫不犹豫地把那人直接推进熔炼炉。只听见一声“咻”,短短十几秒人就没了。 真的,假的?这是谋杀呐。源伯竟毫无顾虑地把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父亲,就不怕父亲去告发他? 母亲禁不住插嘴,说源伯是“大炮仙”,他的话不可信。 我也曾质疑源伯杀人事件的真实性。然而这件事姑且不论真假,估计已过了法定讼诉时效期限,早已不存在刑事追究责任,再者事件发生在国外,追查起来实则煞费功夫。 “爸,他不是好人,早叫您少跟他来往。”我瞪着父亲说。 这时,父亲突然抬头,双眉上扬,原本深刻的额纹瞬间被挤压,一条条横行的波浪般轩然涌起。父亲把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稍微调整,冷冷地瞅着我。我见父亲的嘴角轻轻抽搐,似有话要说,可终究没说出口,片刻又低头接着工作。不知为何,父亲那样的表情让人疑惑而生畏,我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咽了口水,已然不敢再说下去。 后来在冠状病毒病防疫期间,源伯病逝,享年八十有四。政府的规定中,操办丧事需限时悼念及限制拜祭人数,许多人对于参加丧礼能免则免,可父亲二话不说,一人骑着电单车赶了近50公里路去吊唁。 话说回去,当《伸冤人3》里的老医生问受枪伤的罗伯特麦考是好人还是坏人时,罗伯特麦考回答说他不知道。 源伯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世上之事看似非白即黑,非善即恶,但在生命的对战中往往出现灰色地带,其实未必都有答案。 源伯去世后某天,我问父亲是否真信源伯杀人。父亲那冷静的表情依旧,先是用力地“哼”了一声,感觉是故意的。一声压抑的喷鼻息之后,父亲仍然不说话,不过嘴角多了一丝吊诡的笑意,仿佛在嘲笑我不经世,没蹚过江湖水。 相关文章: 叶思杏/逆水行舟 叶思杏/梦的练习 叶思杏/驱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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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餐馆前,父亲是在三角地摆摊售卖大炒,每天下午3点,大伙顶着烈日,陆陆续续把桌椅炒炉搬出去。自我懂事开始,我就已经跟随父亲母亲到三角地帮忙。 那时候年纪还小,说是帮忙,其实也只是帮忙洗碗阿嫂把洗好的碗放回碗架上。父母怕我们靠近火炉会烫伤,加上怕送错食物,所以不让我们捧餐。待我升上小学,工作量逐步增加。 一天,父亲拿来一支钢笔,在单簿后面随手画了几个圆圈和正方形,要我们猜猜他在画什么。我和弟弟一脸懵懂,猜了老半天都不到,父亲说这个是摊位平面图,正方形是炮炉和摊位,长方形是备菜桌,大大小小的圆形是供客人用餐的桌椅。父亲在大圆圈内写上数字,告诉我们要熟记每张桌子的号码,以后捧餐给客人就不会送错地方。小圆圈则是椅子的数量,大桌10张,中桌5张,小桌4张,开摊时,就按照这张图摆放桌椅。这是在我的记忆里,由父亲亲手绘制,最原始的“地图”。 长大之后考到了驾照,胆粗粗上路,常常辨别不清方向。虽然那时候的手机还无法上网,但车载导航已经蔚为流行,只是父亲堪称是家族里的行动导航,不管哪个犄角旮旯,他都能准确到达目的地,于是就没有安装车载导航的必要。父亲只有小六学历,识字不多,在空暇时间会边看报纸,边在页眉页脚处一笔一划练字。虽然父亲看不懂马来文的路牌,但这并不妨碍他准确到达目的地。某天,父亲要我帮忙接送伙计,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他拿钢笔在单簿后面画了一个地图给我,叫我留意第几个路口,有什么建筑物,第几个红绿灯,就要拐弯。或许是我资质愚钝,那张手绘地图我有看没有懂,走了很多冤枉路才找到伙计的住所。 最近,父亲受邀出席位于马六甲的宴会,主办人发来酒楼的定位,父亲说他不会用这些高科技的设备,孩子又没同行,无法为父亲指路。于是父亲拿出纸笔,让对方描绘酒楼四周有什么建筑物,比如百货公司、医院、学校等等,经过一轮涂涂写写,父亲说他知道在哪里了。等到宴会当天,父亲顺利在宴会开始前抵达。 如今我只身前往首都工作,手机的导航必不可少,父亲的手绘地图渐渐淡出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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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20日讯)父亲一句“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让台湾摇滚歌手赵传铭记心中。 《新明日报》报道,即将在明天受邀出席《红星大奖2024》担任表演嘉宾的赵传,日前接受该报访问时忆述自己对已故父亲的印象,以及对自己的影响。 赵传的父亲于2023年11月6日安详辞世,享耆寿94岁。 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军人,在大时代背景的环境下出生,年轻时离乡背井,在台湾结婚,并在台湾成家立业,以军人那微薄的薪资养大六个小孩。 赵传说,即便是生活环境和条件不好,但父亲依然很重视孩子的品德与教育。 “他经常鼓励我们,不过,不会讲大道理,而是用精简的语言来教导我们。他经常提醒我们‘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要我们一定要好好念书,同时做人要正派,不能欺负人,他也希望我们不要被欺负。” 赵传又指自己受父亲最深的影响,是要做个喜欢音乐爱艺术急有品味的男人,同时长大后一定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好男人。 赵传没让父亲失望,除了热爱音乐,也不断进修,年前以61岁高龄考取硕士,接下来还想继续深造,修读博士学位。 “父母曾经期待我们能够好好念书,现在我考取了硕士学位,不但是圆梦,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歌曲被侵权 已圆满解决 前阵子夯剧《繁花》引用了不少怀旧经典歌曲,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是其中一首,赵传获悉后在网络平台发声,说该剧组没人来先前都没人来洽谈录音使用权,他是拥有录音权的。 旧事重提,赵传说要谢谢剧组,对《我是一只小小鸟》是一种肯定,但或许是沟通上出了问题,确实当时没人来和他洽谈关于音乐的使用权,这是沟通上出了些疏漏所造成的误会,事情已经圆满结束,“我也已经完成正式的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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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入子时,一只飞蛾突飞了进来,活力十足地绕了房间几圈,就在床头停驻!家中甚少出现飞蛾,午夜过后就是父亲头七,是他穿了黑、墨绿及白的衣裳回来了吗? “你几时回来?”“下星期。”这是我与父亲最后的通话,我确实是如期回来了,只不过是回来奔丧。中午,我在学校接到邻居的电话,说父亲在峇眼的kopitiam突然晕倒了。接着,就是哥哥打电话来说,峇眼的人都很好,都在帮忙父亲。不久,哥哥说:父亲逝世了! 当我回到家时,木昆嫂也来了。她说,她不信我父亲已离开,因为她今早刚请他吃粿条汤,那时父亲还精神得很。后来,Kopitiam老板也来了,他跟我们描述父亲过世前的状况:父亲如同往常在他的kopitiam用餐喝咖啡,那个早上他的话比较少,吃饱喝足约半小时后,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就突然倒地了,一旁的人赶紧上前施救,有拿枕头什么的,在等救护车抵达前让他舒服点。 或许,人类的寿命真的是定数。他阳寿已尽,就该走了。 在父亲离开的前一天,我梦见逝世多年的祖父,他在梦中跟我谈神主牌或祖谱什么的,我当天还传微信给北京的好友燕鹏,跟他谈起梦境。 或许,祖父知道我会伤心,先来告诉我:父亲的时间到了! 我望着躺在棺木的父亲,想着:会害怕吗?父亲,一定要念佛!一定要念佛呀!就像我们平常在家,或在檀香寺参加共修那样:念佛! 隔天晚上,特殊体质的四姨悄悄问我,父亲是否穿黄衣入殓?因为她看到穿黄色衣服者跟着她一齐诵经念佛。我当时并不知父亲穿什么颜色的衣入殓,过后问起哥哥,才知道他选择黄衣,因为父亲觉得穿黄衣像部长。 净空学会、妙音堂、檀香寺、鲁乃佛教会,及以继尊法师为首的马佛总助念团都相续前来,声声诵经声中,祈求佛菩萨带领父亲到净土,或前往善道。 想起数年前教导父亲诵经的点滴。在生命中最愤怒、无奈及痛苦的时候,我从佛法中找到了办法。“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一个句子,一个句子慢慢教。当我感到不耐烦时,就会想起在面试“拉曼大学教学卓越奖”时,应该是当时还在担任副校长的尤芳达教授问:“遇到能力较弱的学生时,能如何?”我当时应是愣住了,忘了自己答什么。只记得面试官给的提点,大概是关心及付出时间。是滴,就陪着,一句一偈!到后来,父亲能随我用缓慢的速度,诵读佛教基本经文。佛法有洗涤、净化的力量,但这并不是外力施法,而是从内的信愿及修持。 祖父在梦中的嘱托 远亲前来帮忙,近邻也谈起父亲在世的点滴。原来,木昆叔也是民政党老党员,怪不得父亲一直往他们家跑。民政党全国主席刘华才,槟州民政党主席胡栋强也到家里吊唁,在外坡的许子根博士也送来挽联。村里的人也都来了。父亲爱热闹,我还担心佛教仪式会使场面冷清,看来是我多虑了。望着“坐冥”的人群,真心感谢他们送父亲一程。 宋燕鹏博士是我们家口中的“缘投峇”,前些日子,父亲还问宋博士什么时候来?恰巧宋博士在数月前安排的行程就有槟城,而他正好在出殡前一天按计划抵达,周六就出现在父亲出殡现场。 除了惠州会馆、海陆会馆等乡团组织,以美湖梁村长以首的公正党也向父亲致最后的敬意!陪伴父亲的Kampi狗也抄近路,一路追随父亲的灵车到村口。当天,也是刘华才服务中心开幕之日,灵车经过服务中心时暂作停留,刘华才等众在马路左边向这位对服务中心开幕念兹在兹的元老致敬。峇眼Kopitiam的老板等人就站马路右边,也向父亲做最后的告别。刚回到国门的拿督刘志荣律师也赶到槟城联合福建公冢送父亲最后一程。 隔日,当我们将父亲的骨灰送到檀香寺时,我紧绷担忧的精神松弛了。父亲喜欢檀香寺,每次说要带他来檀香寺参加共修,他都很高兴,早早穿好衣服等待。他回到他熟悉及喜欢的地方,见到这里和善的师姐们。 在父亲七七前一天,哥哥说,他在梦中跟父亲谈了很久,直到父亲说他得走了,说他现在很好,叫母亲不需要担心。过后,哥哥看父亲走进一间双层楼,有警卫把守的豪宅。哥哥往上望,楼上站在气质优雅的孕妇对着哥哥笑。 我仍记得祖父在梦中的嘱托,传承不能断!祖上留下来的神主牌,更似祠堂。神主牌上从第15世开始供奉,到了父亲,已是19世。除了直系祖先,也供奉了曾祖父及祖父的兄弟,这或是移民社会最深刻的家族之爱:同为下南洋,担忧没子嗣的兄弟死后无人供奉,故让兄弟也上了自家的神主牌,共享子孙的香火。 传微信询问陆丰上陈村的亲戚:父亲的族名。接下来,该找谁书重新写家里的神主牌?誊写原本的神主牌,且加上“十九世琼育文辉陈公位”。能找何人帮忙?这时,擅长书法的辽宁友人自悟法师告诉我,他近日会到泰南的国际佛教大学报到。我问能否帮忙书写,他立刻答应了。我趋车北上。就这样,我和妈妈等人带着新写的神主牌,在合艾佛教圣地游历一番。 年前,继尊法师再次率诸法师到家里,进行“入”仪式。仪式进行时庄严肃穆;仪式结束后气氛轻松。妈妈很欣慰,家里新购置的桌椅,第一次使用就是供养诸法师。 极乐寺灯亮了!不过,不会再有人跟我说:“Ah Boay,我们去极乐寺看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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