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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

3星期前
1月前
2月前
5月前
6月前
今年的清明节,第一次“瞒着”父亲去拜祭母亲。 周末的骨灰阁人潮汹涌,放眼望去对面的一大片墓园,也一样人山人海。在这干燥和酷热的天气下,坟头杂草干枯,山坡一片光秃秃。扫墓人撑伞遮阳,祭奠先人,五颜六色的伞点缀山头,冥纸随风飘散,相继传来阵阵鞭炮声,烘托出场面颇为盛大,甚是热闹的场景。以“热闹”来形容或许略嫌不当,但眼前所见确实与雨纷纷、欲断魂的气氛大相径庭,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当这节日以另一种姿态告慰逝者,抚慰生者,弥补那无法挽回的遗憾与惋惜。 我深吸一口气,踏入约5年不曾到访的骨灰阁。对于这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母亲离世后,每个按照传统必须祭拜的日子,我都不曾错过,所以有一段日子频繁造访这座“住户”很多,但平日仿若无人之境的“塔楼”。然而冠病疫情来袭时,骨灰阁不开放拜祭,就改为在家祭祀,“请”先人到家“用餐”,自此未曾踏足骨灰阁,再也没有端详过在骨灰位里母亲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仿佛春日里温暖阳光般的遗照。 我与母亲“打招呼”后,立马穿越人群寻找还未被占用的可移动共用祭桌。狭隘的走道人来人往,不少人穿梭于“楼与楼”之间,祭拜追思不止一位亲人。在这寄托着哀思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共情,在擦肩那一刻轻轻弹起,又悄悄滑开。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祭桌,准备摆上祭品。啊!祭桌上都是香灰,我没带可擦拭的布!没事,还有纸巾。擦完后,把今早从清粥档口买的素食菜肴一盒盒打开,发现每一道菜的汤汁早已从饭盒中洒出来!没事,就地取材,将报纸铺在祭桌上,避免祭桌油腻腻。 心愈合后 开出花朵 白饭呢?没有!因为周日早上找不着素食店,所幸还有刚开档的清粥,然而档主先煮粥,再煮饭,我等不及生米煮成熟饭,唯有灵机一动,买炒饭代替。但是!炒饭包在塑料袋里,我没有带盘子!没办法,把袋口往下卷,“摊开饭”直接摆上。轮到咖啡了,还是不免在心里“啊”了一声!我忘了向外带咖啡的档口要一个纸杯……继续就地取材,找到一个切割一半的1.5公升的汽水塑料瓶,摘掉绑绳把整包咖啡“摆进去”。 点了蜡烛焚香后,我望着母亲的灵位,跟她说:“妈,我落东落西的,你应该会摇头叹气笑我吧!”我觉得自己是来“娱乐”母亲的,明明向来办事稳妥的一个人,怎么来到祭祀流程就乱了套?明明祭品可让父亲帮忙准备,但这一次我决定自己来,不想在他平静的思绪里挑起涟漪,让他触景伤情。我知道我妈不会怪我的,毕竟没有经验嘛,临时抱佛脚也有疏漏的时候。 在母亲离开前,我没有扫墓的经验,不是因为工作无法从都门回乡,就是父母让我们待在被窝中当个幸福的孩子,每年都是父亲开着摩托车载着母亲,在天亮以前上山扫墓。两人打点好一切,从不需要我们帮忙。相对上山扫墓,在骨灰塔的祭桌摆上祭品简直轻松简单多了,忍不住给落东落西的自己翻了个白眼。 等到燃香过半,是时候掷筊,请示看看先人是否吃饱喝足。啊!我没有硬币!借来两枚硬币后,双手合十下跪,就像等待成绩放榜的孩子,希望得到“满意”的结果。还未多想,两枚硬币已同时被我抛向空中,落地时干脆利落,一正一反,一次就喜获圣筊!我不禁窃喜,就知道我那全世界最温柔婉约的母亲一定会满意,不会怪我的啦!望着两枚躺在地上的硬币,仿佛一正一反之间流淌着母亲自始至终无私无条件的爱意。抬头仰视母亲的笑脸,泪水早已在眼中打转。 时光残忍,但也温柔,时间会抚平伤口?我不确定,但岁月确实见证了笃定的永恒的怀念,是从未消逝的爱浇灌心瓣,才得以让破碎的心慢慢愈合,开出坚强的花朵。 离开前,回头望了这座仿佛时刻都在默哀伤逝,曾经积攒我无数公升眼泪的地方,这一刻看起来好像不再那么森冷悲戚。
7月前
7月前
8月前
刚进入子时,一只飞蛾突飞了进来,活力十足地绕了房间几圈,就在床头停驻!家中甚少出现飞蛾,午夜过后就是父亲头七,是他穿了黑、墨绿及白的衣裳回来了吗? “你几时回来?”“下星期。”这是我与父亲最后的通话,我确实是如期回来了,只不过是回来奔丧。中午,我在学校接到邻居的电话,说父亲在峇眼的kopitiam突然晕倒了。接着,就是哥哥打电话来说,峇眼的人都很好,都在帮忙父亲。不久,哥哥说:父亲逝世了! 当我回到家时,木昆嫂也来了。她说,她不信我父亲已离开,因为她今早刚请他吃粿条汤,那时父亲还精神得很。后来,Kopitiam老板也来了,他跟我们描述父亲过世前的状况:父亲如同往常在他的kopitiam用餐喝咖啡,那个早上他的话比较少,吃饱喝足约半小时后,坐在椅子上的父亲就突然倒地了,一旁的人赶紧上前施救,有拿枕头什么的,在等救护车抵达前让他舒服点。 或许,人类的寿命真的是定数。他阳寿已尽,就该走了。 在父亲离开的前一天,我梦见逝世多年的祖父,他在梦中跟我谈神主牌或祖谱什么的,我当天还传微信给北京的好友燕鹏,跟他谈起梦境。 或许,祖父知道我会伤心,先来告诉我:父亲的时间到了! 我望着躺在棺木的父亲,想着:会害怕吗?父亲,一定要念佛!一定要念佛呀!就像我们平常在家,或在檀香寺参加共修那样:念佛! 隔天晚上,特殊体质的四姨悄悄问我,父亲是否穿黄衣入殓?因为她看到穿黄色衣服者跟着她一齐诵经念佛。我当时并不知父亲穿什么颜色的衣入殓,过后问起哥哥,才知道他选择黄衣,因为父亲觉得穿黄衣像部长。 净空学会、妙音堂、檀香寺、鲁乃佛教会,及以继尊法师为首的马佛总助念团都相续前来,声声诵经声中,祈求佛菩萨带领父亲到净土,或前往善道。 想起数年前教导父亲诵经的点滴。在生命中最愤怒、无奈及痛苦的时候,我从佛法中找到了办法。“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一个句子,一个句子慢慢教。当我感到不耐烦时,就会想起在面试“拉曼大学教学卓越奖”时,应该是当时还在担任副校长的尤芳达教授问:“遇到能力较弱的学生时,能如何?”我当时应是愣住了,忘了自己答什么。只记得面试官给的提点,大概是关心及付出时间。是滴,就陪着,一句一偈!到后来,父亲能随我用缓慢的速度,诵读佛教基本经文。佛法有洗涤、净化的力量,但这并不是外力施法,而是从内的信愿及修持。 祖父在梦中的嘱托 远亲前来帮忙,近邻也谈起父亲在世的点滴。原来,木昆叔也是民政党老党员,怪不得父亲一直往他们家跑。民政党全国主席刘华才,槟州民政党主席胡栋强也到家里吊唁,在外坡的许子根博士也送来挽联。村里的人也都来了。父亲爱热闹,我还担心佛教仪式会使场面冷清,看来是我多虑了。望着“坐冥”的人群,真心感谢他们送父亲一程。 宋燕鹏博士是我们家口中的“缘投峇”,前些日子,父亲还问宋博士什么时候来?恰巧宋博士在数月前安排的行程就有槟城,而他正好在出殡前一天按计划抵达,周六就出现在父亲出殡现场。 除了惠州会馆、海陆会馆等乡团组织,以美湖梁村长以首的公正党也向父亲致最后的敬意!陪伴父亲的Kampi狗也抄近路,一路追随父亲的灵车到村口。当天,也是刘华才服务中心开幕之日,灵车经过服务中心时暂作停留,刘华才等众在马路左边向这位对服务中心开幕念兹在兹的元老致敬。峇眼Kopitiam的老板等人就站马路右边,也向父亲做最后的告别。刚回到国门的拿督刘志荣律师也赶到槟城联合福建公冢送父亲最后一程。 隔日,当我们将父亲的骨灰送到檀香寺时,我紧绷担忧的精神松弛了。父亲喜欢檀香寺,每次说要带他来檀香寺参加共修,他都很高兴,早早穿好衣服等待。他回到他熟悉及喜欢的地方,见到这里和善的师姐们。 在父亲七七前一天,哥哥说,他在梦中跟父亲谈了很久,直到父亲说他得走了,说他现在很好,叫母亲不需要担心。过后,哥哥看父亲走进一间双层楼,有警卫把守的豪宅。哥哥往上望,楼上站在气质优雅的孕妇对着哥哥笑。 我仍记得祖父在梦中的嘱托,传承不能断!祖上留下来的神主牌,更似祠堂。神主牌上从第15世开始供奉,到了父亲,已是19世。除了直系祖先,也供奉了曾祖父及祖父的兄弟,这或是移民社会最深刻的家族之爱:同为下南洋,担忧没子嗣的兄弟死后无人供奉,故让兄弟也上了自家的神主牌,共享子孙的香火。 传微信询问陆丰上陈村的亲戚:父亲的族名。接下来,该找谁书重新写家里的神主牌?誊写原本的神主牌,且加上“十九世琼育文辉陈公位”。能找何人帮忙?这时,擅长书法的辽宁友人自悟法师告诉我,他近日会到泰南的国际佛教大学报到。我问能否帮忙书写,他立刻答应了。我趋车北上。就这样,我和妈妈等人带着新写的神主牌,在合艾佛教圣地游历一番。 年前,继尊法师再次率诸法师到家里,进行“入”仪式。仪式进行时庄严肃穆;仪式结束后气氛轻松。妈妈很欣慰,家里新购置的桌椅,第一次使用就是供养诸法师。 极乐寺灯亮了!不过,不会再有人跟我说:“Ah Boay,我们去极乐寺看灯好吗?”
8月前
爸爸身形矮小,身高仅有160公分,瘦削的骨架撑起身子,也不怎么长肉,背影看起来略带沧桑。他去世前,我的身高已经逼近他。然而在他离开的第7天,我对他的认知,正如眼前的遗骸,碎了一盆。 天蒙蒙亮,我们一车人前往火化场为爸爸进行捡骨仪式,而后将其载往佛寺,完成最后的入龛仪式。下车时,微风迎面吹来,这个布满遗骨的地方,温度好似降了几度,我全程挨着妈妈站。预约时间到了,我们深吸一口气,进入其中一个房间。 工作人员事先将爸爸的骨灰放凉了,矮桌上还放了铁夹、香水,以及我为爸爸挑选的骨灰瓮。前几天还在热辣辣的烤炉中烧烤,数日后爸爸已不见人形,躯壳被压缩成一块又一块的。工作人员嘱咐我们捡大块的骨骸。轮到我的时候,我跪在桌前,小心翼翼夹了看起来最大的骨头,将其装入骨灰瓮,撒了一圈香水。家属逐个捡骨后,工作人员丝毫不留情地将爸爸的骨头压碎。我听不见爸爸的哀痛,却闻骨头在瓮里摩擦的声音,令我瞬间感觉自己的心凉透了。 爸爸即将入住新家 碎了,碎了,爸爸真的碎了。工作人员在骨灰瓮的瓶盖口绑了红色的彩带,以马克笔写上爸爸的姓名,利索地打了一个蝴蝶结。死亡,对从事相关行业的专人看来,如此轻松。而后,哥哥捧遗照,姐姐捧骨灰瓮,我捧香炉,我们前往佛寺,安置爸爸的骨灰瓮。正和坐灵车那回一样,我们沿途必须喊爸爸的魂魄过桥。火化场离佛寺有40分钟的车距,我们三兄妹各有心事,杂乱纷纷,还得让开车的表哥提醒我们记得喊爸爸过桥。 手捧爸爸的香炉,我所思考的问题是,人的一生,何以那么脆弱?这道问题太复杂,我带着心中的疑虑下车。我们将爸爸的骨灰和香炉安放在地藏王菩萨神尊前的铁桌,妈妈买了简单的素食,以及一对电子莲花灯,爸爸便准备入龛。僧侣带领素衣孝子念诵心经、往生咒和佛号,唱到回向文的“九品莲花为父母”,我不禁潸然泪下。僧侣带领我们上楼,爸爸即将入住新家。 爸爸的新家门牌是2020,离爷爷的2016仅有4间房子的距离。我们谁也没办法预料,正值壮年的爸爸会那么轻易地倒下,所以当初预购爷爷奶奶的骨灰龛时,不曾想到一并订购隔壁的骨灰龛。当我和妈妈回到佛寺订购骨灰龛时,只剩下这个2020的龛位,与爷爷的位置最接近。哥哥将爸爸的骨灰瓮放入正方体空间,僧侣念了经文后,关上他的家门。由此,我的粉末状爸爸,躲在一方小房子,在极乐世界守护我们。 【碎片爸爸 01】守灵/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2】Teh冰/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3】香烟/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4】分梳/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5】钥匙吊饰/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6】捡骨/金睿瑜(峇六拜)
1年前
死亡,原来那么散乱,那么措手不及。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整理。爸爸在殡仪馆设灵的第24个小时,他的遗体即将送往火化场,过往的是非红尘,终将化为一瓮骨灰。 一觉醒来,爸爸距离出殡倒数6个小时 。基于场地是我们向殡仪馆租借的,出殡之后必须立刻归还,所以妈妈陆续让我们准备清场。直到爸爸出殡前,爸爸的灵格已经收拾完毕,剩下灵堂的摆设,依然笃定地伫立于此,形成一场极简式的告别。 从爸爸出殡到目送他的遗体送入火化炉,时间以倍速的方式进行。从火化场走出来,只见天空仍然放晴,白云依然挂在蓝天上,我的日子即将恢复平白无奇的一天。爸爸平常使用的日常用品,能烧的都烧了,这箱他带不走的东西,姑姑说让我带回家留念。于是,我便扛着一箱遗物回家。 所幸近几年我们和爸爸不住同一个家,回家后不必触景生情,空间无法诱发我们对爸爸的思念。唯独那箱遗物,无声地提醒我关于爸爸的存在。我将它搁在房间的角落,漠视它的存在。直到爸爸去世的第6天,放学回家的我终于按捺不住,打开这个名为怀念的箱子。 爸爸回了奶奶家 爸爸的遗物箱竟是一些有的没的物品,如眼镜、手机架、年轻时的证件照、单据、小学成绩报告册、中学毕业纪念册和几本书等,凌乱不堪。我将所有物品倒出来,从而发现那个紫色企鹅的钥匙吊饰。这是唯一能让我们产生情感联想的物品,妈妈也有一模一样的钥匙吊饰。 受卡通片影响,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物是企鹅。我那时年纪太小,爸爸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个钥匙吊饰。爸爸将企鹅钥匙吊饰挂在妈妈的钥匙,自己也留了一个。我每天用钥匙开门迎接爸爸回家,感觉很兴奋。可是不久后,爸爸便从这个家搬出去了。虽然他隔三差五回来探望我,但从不留下来吃饭。那段期间,我不明白爸爸妈妈究竟发生什么事,只知道有时候他没有过来,紫色企鹅钥匙吊饰便留在门上。我和紫企鹅一样,默默期盼爸爸回家。 那晚是爸爸离世的第6个夜晚,我在被窝里等了一宿,他依然没有回来。据闻,他回了奶奶家,还让奶奶看见自己了。不晓得奶奶看见的,是爸爸的灵魂,还是思念的幻体。我想,爸爸依然不敢回我们家。 【碎片爸爸 01】守灵/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2】Teh冰/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3】香烟/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4】分梳/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5】钥匙吊饰/金睿瑜(峇六拜) 【碎片爸爸 06】捡骨/金睿瑜(峇六拜)
1年前
1年前
1年前
1年前
近日有人上街头抗议,要骂人“数典忘祖”,轰轰烈烈举了一个大牌子,上头误写成“忘典数祖”,于是便成了笑柄。 人在海外,犹如失根的兰花,把历朝历代的典籍都忘了,“忘典”固亦能解,那“数祖”呢?怎么数起自己的祖宗来? 要说“数祖”这事也不是没有的。 时逢清明,行前数着有多少个要上的坟,那不是“数祖”了吗?烈日当空,热浪一波接一波的,游走在义山之间,除草,上潻,清洗,祭拜,对城市人而言,那绝对是消耗的体力活儿。 像我们家,有曾祖母的坟,祖父母的坟,父母的坟,虽同在一座义山,肯定要先数一数,规划行程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这些事都是他在做,他走了之后,把这项工作继承给我大哥,长子嫡孙,其余人等也就乐得偷懒了。 清明上坟,常年寂寂的义山顿时人潮熙攘,车子挤个水泄不通。这一年一度的热闹看似不减,但只要细心观察,没人拜祭的孤坟越来越多,如此一年一年刷下来,颜色逐渐褪了,苔藓上来了。 无人拜祭的孤坟 有时候,认识了父母的新邻居,一年一度的清明团聚,看到他们的子孙来上过坟,散落一处的墓纸,竟有一种隔着时空、擦肩而过的无言亲切。一年一年的清明,有时候是他们来晚了,有时候是我们来晚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不是来早或来晚了,是再也不来了。 一座无人拜祭的孤坟,它留在世间的实质意义是什么?我们都知道答案,但始终不愿意面对。就这留个十年、百年,一直到发生天翻地覆变化,沧海桑田,一切从新开始。 殊途同归,我们难免也有成为孤坟的一天──如果我们执意要在身后留下一座坟。既然没有人愿意上坟,筑坟也不再流行了。 现代的人往往是一把火烧了,骨灰、牌位再找一个安置的地方。一名朋友说,他死后骨灰就不用麻烦了,或是树葬、或是海葬,还诸天地,倒也干净,只留一个牌位就好。 这个问题和孤坟一样:如果最终无人祭祀,栖身寺院某处的牌位,其实质作用是什么?是不是我们都在意,至少要在世间留一个名字,以证明存在过? 所谓历代祖先,不外从有姓有名,到有姓无名,最后湮没于红尘俗世之中。按照传统美德,你得“慎终追远”,而在实现生活,“数典忘祖”却是大部分人难以避免的历程。 当这个世代的年轻人,已经不懂得端午的屈原、中秋的嫦娥,未来的清明,还能留给他们什么?就把无数的孤坟,连同介子推的焚身以火、白素贞的西湖泛舟,严肃历史和浪漫神话一并封存,现实世界,祖先与子孙,也不过你是你、我是我。 【星云小词典】“数典忘祖” 春秋时晋国的籍谈出使周王室,他回答周王的问题时没有答好,事后周王讽刺他“数典而忘其祖”,意思是籍谈说起国家的礼制掌故来头头是道,却把自己祖先的职守是掌管国家史册这回事给忘掉了(见于《左传·昭公十五年》)。后人便用“数典忘祖”泛指忘本。
2年前
3月上旬,适逢假期,家人看了日历,吉日。我们决定不在清明正日扫墓,选择比他人早几星期去扫墓,一来不烦没地方泊车,二来可以避开人群。 公公婆婆和外公外婆原先是土葬。每每和叔叔阿姨们去扫墓,都看到直立的石碑已出现多条裂痕,刻在石碑上的字迹逐渐模糊,再加上那个时候也许家庭生活苦不堪言,墓地也是“廉价”的,原本凸起的小山丘经过岁月的洗礼,眼看就快成为平地了。那时候,长辈们曾提出打算拾金迁葬,让祖先们有个舒适的好住所。 翌年,公公婆婆、外公外婆便有了自己的新家,不必再饱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日子。 我们去了3处扫墓,各具特色。 公公婆婆、外公外婆拾金后,尸骨被放进骨灰瓮里并住进了较舒适的住所。望着公公婆婆的遗照,我是感到陌生的。那是因为他们在爸爸尚小的时候就离世了,爸爸也不曾向我们提起公公婆婆的事迹。拜祭完公公婆婆后,我们前往拜祭外公外婆。外公外婆那儿的骨灰塔范围面积不大,一眼望去,“住户”不多。但,环境清幽。 点了炷香,凝望着外婆的遗照,心想那么多年过去了,外婆投胎转世了没? 对于外婆,我的记忆停留在她老人家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上的那一幕。那时候外婆强力反抗,也许她老人家怕去医院吧。之后的几天,舅舅家里就办丧事了。外婆走的时候我只是个6岁的小孩。我也没哭闹。外婆那和蔼的脸孔,对我的疼爱,只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阿公和小舅吃饱了 第三处到的就是爸爸弟弟的骨灰塔了。抵达时已近中午,还好当天放晴,没有下雨。爸爸离世快10年,离开的情景,我总是会逃避,不去想。10年就这样过去了,只能陷入淡淡的哀愁。弟弟的骨灰瓮和爸爸同一排,隔壁空的位置已被我们买去,那是妹妹的。她说要和他们住在一起,死后有个照应。 每年清明或是爸爸弟弟的忌日,我们都重复同样的动作,买了水果、衣箱,捻炷香,看著袅袅香火,心里默念。他们是否听到我内心的声音呢?他们可否安好? 这时,我总会想到友人离世后,骨灰直接撒入大海一事。他选择这样做,也许是不想让后人麻烦吧——单身,无儿无女,试问若干后还有谁会来祭拜?干脆把骨灰撒入大海,省事。 忽然听到掷筊落地的声音。 “是圣杯哦!”外甥说。 妹妹接着应:“你阿公和小舅吃饱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说完就领着衣箱和莲花扎纸往烧金纸炉去。我则双手合十,心中的话语只有爸爸、弟弟知道……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