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純瑋 | 放手

當一個商店要結業或一棟建築要清拆時，必定會引起眾人惋惜，必有人陸續來拍照打卡朝聖一番，這種心態和文化世界各地都有。

日前觀看一個香港網絡節目，即將拆除的大廈工作人員笑言，香港人很“奇怪”，存在時不懂珍惜，一旦要拆除時大家就來“朝拜”，留下最後紀念。她接著說，或許這是讓大家認識這件東西的一個好機會。

悲觀地想，認識它的最後身影似乎已經沒有意義。舉一主題商場為例，40年後即將被政府拆除，大家覺得可惜，紛紛來拍照回味，但是在過去那麼多年來卻鮮少踏足其中，是否說明了這商場在一個人的生活中已經沒有存在價值？

或者，這大概是人的習性，存在時視作理所當然，即將失去時突然覺得不捨，沒它不可。另一個角度而言，這件東西或這棟建築對你的生活已不存在任何用途或意義，所以你不會記得也不會使用它，是時候要篩選留下或捨棄了。

我曾經很喜歡歷史建築，覺得每棟建築都應該被留下，設法被活化作其他用途以便獲得保留，包括有價值、有故事的私宅。但是，後來我漸漸明白，不是每棟建築都有被保留的必要，它必須要有留下的價值，而這很大因素是取決於商業價值、經濟效益、學術研究等，還有土地擁有權和國家政策等，不是我們凡人想要留就留。

舉例，每次經過吉里望和檸檬眼一帶，都會看一眼那些曾經風光一時的私人豪宅，無論是豪華還是樸素，它們在多年來都慢慢衰老。儘管我覺得那建築很美，但最終當主人家放棄離開後，它也只是一棟棟毫無生氣的泥水牆，任人宰割。

人必須要往前走，多不捨得東西也必須要放手，因為人的一生終究也是趟旅程，最後有結束的一天。

或許，人與建築一樣，只要存在過，有過功用和價值，就值得了人間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