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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语

3天前
5天前
野兽,令我嘅内心感到安静。 这句话从姑姐嘴里说出来时,我以为只是另一个玩笑。当姑姐的表情在我的嬉笑下逐渐变得严肃,我的嘴角便也缓缓松落,转而感到困惑。野兽,不是血嘴獠牙、生性凶残的吗,怎么姑姐会因为野兽而感到安宁。多年以后,我才恍然大悟姑姐说的不是野兽,而是耶稣。 不管过了多少年,在快要闷入梦境的午后,都会想起老屋的背景乐——老人的絮语和铁盒电视哼出的歌谣。我伏在睡意边缘,一边听着模糊的耳语,一边任由那清幽的旋律牵我入眠。“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耗尽我这一生,捉不到已跑开”,唱到这时,女孩便会准时出现,神情失落地追着火车。火车随着消失的那一行歌词,毫不留情地撇下女孩,自顾自地往前冲。儿时对美没有概念,阿妈说好的,便是好的。阿妈说这出戏好看,我便挨在她的大腿和她一起看。80年代的镜头,总是蒙上了一层散不开的水气,铁盒里的人事物也朦胧了起来。或许就是七分清三分糊的视角,让人觉得电视里的世界很远很远,未曾存在我所能触及的世界。戏里面的人说话很有趣,无关内容,而是他们说话的“方式”,比起村里人说的话,要更果决而不带拖音。阿妈说,他们说的和我们说的其实都一样,都是广东话。 么嘢系广东话啊?阿妈说,我3岁才会开口说话,差点以为我是哑巴。我记得,阿妈会把语速放得很慢,在她或开或合或小或大的唇形下,不同的发音像被我撞翻的五色豆,一颗一颗地滚落,一、二、三、我、你、佢。这些清脆的声音为我空白的灵魂点缀了最初的旋律,在日后烙成记忆的回音。阿妈说我爱扭计,不肯好好学说话,倒喜欢动来动去,便朝地主神位那拜了一拜,把蹲在神龛角落的五色豆取出来,让我一边数豆子一边学说一二三。 这些分明的字句,竟也在那个午后,散落成坠地的五色豆。那五色豆在瓶子里层层分明,红黄绿白黑,要想取得躺在底层的红豆,就先得把楼上几层豆子都倒出来。我学阿妈双手合十,往神龛拜了拜,悄悄把豆瓶取出来。一滑手,那豆子一发不可收拾地坠落,触地时相互碰撞而散开,曾经瓶中的紧紧相扣,如今粉碎得七零八落。那日阿妈往铁盒电视里塞了个光碟,电视画面首先映现的是五彩缤纷的卡通,当它们开始说话,我便讪笑不已,阿妈呢滴人好傻讲嘢唔准嘅唔知佢哋讲么。阿妈却并不感到好笑,只对我说阿妹佢哋唔系讲嘢唔准,佢哋讲嘅系华语啊,你将来翻学都爱讲华语嘎。 我模仿着卡通人的嘴形,发出不协调的字句。当灵魂有了低音,其他的语言就如异形登陆,难以相融,遂只能仿声而不得由心发声。仿声毕竟有其极限,对于从没听过的字句,只能猜测它的发音,每次说错便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同学会讥笑,老师只是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地纠正我的发音。说不好“华语”的不只我一个,还有Jonathan,但老师和同学似乎对他并无意见,还时常说跟Jonathan玩英文会变好。老师说起了美女与野兽的故事,野兽血嘴獠牙、生性凶残,人人避之不及。 某天姑姐突然说她要走,去英国。老屋是岁月的禁地,时间到此难以前行,日子匍匐过去,老屋的样子却丝毫不变。姑姐一说要走,老屋感知到变化便嘟囔了起来,家里随即注满了老人的埋怨与泪水,也有叔伯们的我是为你好式劝告。姑姐穿越了吵杂,自顾自地收拾行李、上英文班、做好路线攻略、信教。其他的都好理解,但却不懂为何要“信教”。姑姐说,信了野兽以后,她的内心感到安宁。我想起了老师的故事,那日之后我向老师把书借来,从插画中推敲何为“野兽”,那大概是一种很凶且爱吃人的大熊,画里的人看上去都十分惊恐。 某个从午睡醒来的傍晚,家里人说姑姐已经走了,脸上多少染了愁绪。想起姑姐拿出地图对我述说世界有多大,英国距离马来西亚有多远,可我的全世界只有老屋、学校、隔壁阿珠,最远的也就是村头伯娘家,村的尽头,是如楚门的我置身的宇宙之界。姑姐只是离潮的起点,老屋难逃孤独的命运,目送亲人们渐渐离去,去谋生、去升学、去与恋人同居,某天阿妈也带着我离开老屋,闯出楚门的世界。 走出老屋后,时间恢复了原来的流动,以我所不能适应的速度将我洗刷成“大人”的样子,套上不同的身分标签,留下一堆无人解答的疑惑。如日常中的大小噩耗,语言也撞踵而来而至,华语马来语英语争先占据语域,一时需仿多个文法不相融的语言,各类发音在我脑海中嗡嗡作响。家里的大人怕我学得慢,总是两种语言参着说,才有了野兽与耶稣的误会。每次仿声,犹如一次重生,重新观察大人的嘴型,重新数算一次一二三,重新忘却或至少淡化记忆的低音,让新且正规的语言在听觉和舌根发芽。老师说“方言”并不正规,在学校说是要打手心的,我问老师何为“方言”,老师说像我经常说的广东话就是方言。 我却不懂,为何我的语言无可避免地沦为“方言”,那是阿妈对我最初的召唤,尚在羊水时我就已听过那硬朗鲜明的字句。后来不知怎的被迫上英语班,在这里除了英语以外,说其他语言会被罚5毛钱。课堂之上,我与异语被迫相融,它不情不愿地在我的舌根撩拨弹跳,谱奏口齿不清发音不纯的咿呀,多胡诌两句难免参杂母语,只能乖乖送钱。只是每次打罚之后,我与其他“肇事者”免不了对问,为何说自己的语言是一种错误。 他说,如果可以,我们也想只说缅甸语,像在家乡时那样。他时不时向外张望,期望和恐惧在他的瞳孔里搅成分不开的浓糊,那道门犹如一座高墙,它能保护墙内的人,却也断绝了属于他们的自由。跟普通学校一样,难民学校也有不说英语就罚5毛钱的规矩。或许这是他们力所能及给予的最大的温柔,在一旁玩耍的稚童大概很难明白身处异乡的他们,这异域之音是他们与外界的唯一桥梁,也是寻求庇护的稻草。我们二人对坐,命途却相隔两岸,我不知如何消解他眉目中散不开的惆怅,倒是不由心地说了一句没事我也不在说自己的语言。 呢滴都只不过系适应,姑姐云淡风轻地说,就像野兽终究必须变成王子,才能虏获美女的芳心。茶室里的孟加拉伙计从点菜到端茶到收钱,都能面带笑意用华语跟客人们沟通,不见那离乡背井的伤春悲秋。怀旧式的餐厅播放着80年代最火红的香港金曲,姑姐也说起了她跌跌撞撞的故事,换了时光背景别了人物面貌,我和姑姐都如那追赶火车的女孩,使劲抓着门把,狼狈地跟上岁月的节奏。邻桌阿叔端起手机阅读时下新闻,又是纷乱的政局,分裂的族群。多年过去,各种极力模仿的异语已扎根六感,耳蜗目光所及皆能领会,也明白了在外头的世界,语言不再仅仅是阿妈教会我说话的媒介,它象征着人的身分背景地位阶级。 我要先知道你出身何方,才决定要不要聆听你。懂得上网以后,查了查何为“方言”,才知“方言”指的是中国的地方语言。但就如失根的祖籍,这个语言的“真正源头”是如此的陌生,什么身分认同民族大义,于我而言,此语从来都是阿妈、老屋、新村呼唤我的初音。 即便如阿妈说的,戏里面的人说的和我们说的都是广东话,不同的口音也赤裸地暴露我们的出处,或许就如不懂得解释为何不能讲方言的老师,人们总是无孔不入地寻找分歧,再以寻求大同之名,将本位语言包装成“正规语言”,主流之外的少数,只能拼了命去追赶头也不回的火车。 姑姐和我也无可奈何随了大同的浪潮。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播音机哼出了熟悉的曲,隔壁桌的小女孩自顾自地数算着碗里的鱼丸,one,two,three……自言自语是最私密的语言,它的用语大概就是灵魂的底音了。抛开老掉牙的什么民族应该说什么语言,我倒是对小女孩有几分羡慕,她的世界将少很多困惑、挣扎,也不必面对野兽与耶稣之间的抉择。想起那日对着屏幕数算时,不自觉地念起一、二、三,路过的同事惊讶地说咦你会说广东话,我马上有意识地按捺住那已流出口的方言,只见她略带笑意地说挺好的呢在吉隆坡揾食用得着。 是啊,我早已脱离那说“方言”是一种错误的课室了。本以为惯用主流语言,他们早就融铸成我灵魂的齿轮,代替广东话运作我的思绪,修葺我的字句,但最本能且无意识的发言,还是在阿妈教我说的话中与我对谈。茫然之中,我既胸无大志,也没什么本事可以让我的本语,像Jonathan或小女孩的语言那般成为人人心甘情愿接纳的异语,或许只要不失去灵魂的低音,就已是我的所有了。 相关文章: 毛紫蒨/蒸汽 毛紫蒨/离不开的安全 闲来无事/剪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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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巫青总团长阿克马多次发表关于废除多源流教育,改制为单一教育体系的提议声明感到非常遗憾。因为联邦法院的判决已明确承认,设立各源流小学是各族人民学习母语的基本权利,不仅受到联邦宪法的保护,而且在政策上反映了马来西亚作为一个多元国家的独特性。 各源流小学的存在让我们这些少数族裔能够学习我们的母语,因为这是我们文化和身份的象征。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这些学校的存在并不妨碍我们马来西亚公民的团结。 教师职工会(NUTP)副主席阿都干尼再努丁就曾表示,华校越来越受到巫裔父母的青睐,主要的原因是学习中文可以提高孩子未来的竞争优势,这些父母都期盼能搭上马来西亚与中国经商贸易往来的合作列车,也认同华社对于办校的认真态度,通过与校友会和社会人士的合作,为学校提供更先进的设施和学习环境。 此外,即便我是华小毕业生,但这并不妨碍我使用国语。相反,通过在华小采取更包容的方法,我们可以在尊重和保护我们国家文化多样性的同时,培养团结的精神。这点,大马现役教师教学协会(KONGRES) 秘书莫哈末阿兹兹哈山也坦言巫裔父母趋向选择华小主要是认同学习马来西亚多源流文化价值,可以让孩子拥有更高的市场竞争力外,同时可以享受更优质的数理教学,这是华小逐渐受巫裔青睐的主因。 同一时间,我在TikTok平台也以马来语阐述我对于反对废除多源流学校的论述,出乎意料的获得许多巫裔、土著和印裔同胞的支持。这让我更确信,马华所坚持的教育路线是正确的。 因此,我在此表达柔佛州马青捍卫宪法,反对废除多源流学校的提议的立场,呼吁巫青总团长阿克马尊重联邦法院的判决和马来西亚宪法,停止发表可能伤害少数族裔感受的声明,并将焦点转移到更重要的问题上,如生活成本上升、和经济衰退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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